李彬彬，昆山杜克大学环境科学助理教授，IUCN物种生存委员会专家，《生物多样性》编委，迪士尼电影“诞生在中国”科学顾问，致力于通过多媒体手段进行科学传播。我大部分的时间是在我们说的生物多样性的热点地区工作，包括西南山地，包括像李芯锐他们所在的四川，会在云南、青海，大部分的时间我其实是在野外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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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对于我来说，这并不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，因为每天早上从睡袋里爬起来，能听到鸟叫，晚上的时候可能就是抱着一碗乱炖，但是可以看到夕阳西下。因为工作的需求我又要回来教书，回到大学。回到大学之后我又经常怀念野外的生活。
经常跑野外的人可能会说我们有一种野外综合症，但是会发现我的这种野外综合症很快会被城市生活所治愈。因为我不会再慢慢地开车寻找外面的野生动物，我会因为前面有两三辆车走得慢慢悠悠就开始生气。我超过他以后一看又是一个开车很墨迹的男司机，然后就很着急回到家，因为我晚上还有一个电话会议，会发现我的生活被割离成城市和荒野，会发现我在城市中要不停地规划我的时间，按照半小时、一小时规划，我没有办法静下来享受城市的生活。
更多的时候我会去想，那可能是因为我们的城市化建设，让这些生物多样性远离了我们。所以回到城市之后，我很少去关注这个概念——生物多样性。直到2017年我从美国回来，来到昆山杜克任教，发现一个我从来没有看到的物种，就是这个黄尾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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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没有想到我第一次看到是在我们江苏，更没有想到的是，我看到它的时候它是撞到了我们学校的玻璃上，很快的死亡，就死在我的手上。当时我就意识到我们的城市就是一个死亡陷阱，然后我才发现这是一个普遍性的问题，叫做鸟撞。美国的研究是鸟类撞在建筑或者是建筑上的玻璃上，每年死亡的有10亿只，是仅次于捕食和流浪猫的第三大死亡原因。
那么为什么会鸟撞呢？第一个原因是玻璃，我们的建筑现在有大量的玻璃进行使用，玻璃会有两个影响鸟类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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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它非常透明，所以对于我们鸟类来说，尤其我们室内有一些绿色的种植的时候，或者是两边都是玻璃的时候，它认为它可以穿过，所以在飞行的时候直接撞击到了玻璃上面。
第二个原因是因为玻璃很多有反射的现象，所以在这种情况下，通过玻璃鸟类看到的可能是天空的延伸，可能是外面植被的延伸，对于它们来说玻璃里面可能是它可以继续前往的家园，所以它没有减速直接撞向了玻璃。
第三个原因可能是因为灯光，我们夜间会有大量的城市灯光的使用，但是鸟类，尤其是迁徙的候鸟，会通过微弱的星光帮助它们导航和迁徙，它会被灯光所迷惑。比如说这一个图上显示的这两个灯光，其实就是美国纽约为了纪念双子塔倒塌而出现的纪念性的灯光。但是我们发现这些鸟类会在夜晚不停地盘旋在这些灯光周边，他们只能迫不得已关掉灯光，才会让鸟类继续飞开这一段区域继续前行，这种情况下也会吸引鸟类进入到我们城市区域，撞到建筑物上。
此外，可能在鸟类迁徙过程中会有一些雷暴天气，这样会压低它们迁徙的高度，使它们被迫进入城市地区，或者它们进入城市想要填充一些能量继续前行，发现它们也会撞到玻璃上面。还有比如说我们有的建筑建成了隧道形式，它们可能沿着隧道前行，被前面的玻璃撞击。
我们国家也有很多的现象，比如说我们城市公园里会经常把一些设施变成玻璃的样子。比如说玻璃走廊，会有大面积的群居的鸟类集体撞到我们的走廊上面。同时我们国家又是三条重要的全球迁徙路线的必经地区。比如说我们东部的东亚、澳大利亚这一条迁徙路径，所以我们城市化进程最多的地方，往往也是对鸟类最重要的地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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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2017年开始我们昆山杜克大学开始进行了一个调查项目，就是希望建筑可以对鸟类更好，因为昆山杜克其实是全国第一个受到美国绿色认证的校园。但是绿色代表生物多样性友好吗？
其实不是，我们希望通过数据来说话，通过科学来指导行动，不能说它功能性灭绝它就功能性灭绝，我们要有实际的证据来指导我们的行动。同时我们也希望能提高我们大众的意识。会发现经过我们三次的调查，大概搜集到了19种鸟类，它会撞击到玻璃，大概有35只鸟，其实是一个非常短的反应链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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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我们发现哪一些地区更容易发生鸟撞，马上我们就开始我们的行动，在这里改造玻璃，到第二次我们发现我们改造过的地方没有再发生鸟撞了，所以是一个非常快速的反应过程。改造其实也有一个原则，很多人可能会说我们直接贴猛禽贴纸，但是其实不是这样的，因为你要告诉鸟这个地方飞不过，有这么一个5×5cm、5×10cm原则。
更高兴的是在我们的调查之后，学校决定二期建筑开始改变设施，大面积减少玻璃幕墙的使用，如果要使用玻璃会对玻璃进行改造。第三个就是对透明的连廊部位的设计，从根本上解决我们城市建筑对于鸟类的影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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其实除了贴贴纸，我们还有其他的方法。比如说我们的印刷玻璃，这个是瑞士公司的磨砂玻璃。还有比如说在巴黎市政大楼这个里面也有玻璃的围栏，但是它做成了大理石的样子。比如说荷兰的这个大学的图书馆，它的玻璃上面印刷的是这种树木的结构，和它外面的森林相互呼应，可以同时达到艺术感又可以使用玻璃，又能减少对于鸟类的影响。此外也可以利用有一些鸟类它可能看到紫外线的这个特点，用紫外线涂料来进行防鸟撞措施。
那么我们更多的是希望把一个小的，校园的调查，变成更大范围的一个调查。我们希望有更多城市的居民加入到我们的调查当中。所以从2021年开始，我们和一些保护组织，发起了公民调查项目。我们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关注自己周边的建筑。现在为止，超过500名的志愿者加入到了我们的调查当中，调查的就是自己家，可能就是自己工作的这个楼层，去了解它是不是导致鸟撞很重要的一个地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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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终我们希望的是，可以通过这些数据，通过大家意识的变化去思考这么一个问题，到底什么是一个好的城市，我们认为城市发达的标准是摩天大楼吗？是布满玻璃的建筑吗？那当我们所有的城市变得千篇一律的时候，什么可以代表我们一个城市的性格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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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觉得像这样子的一些建筑可能跟我的疏离感非常的强。我最喜欢的建筑可能就是从小跟我一起成长起来的建筑，它可能爬满了爬山虎。那么对当时我们城市对于建筑的理解审美进行变化的时候，它会迫使我们的行业，我们的城市建造者和城市规划者进行进一步的思考。所以我们希望大家可以关注这个议题，通过自己的参与和关注，改变我们城市的未来。
编辑 | 李亚辉 田延青 朱昊
审核 | 潘庆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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